法律是我们这个社会的底线,舆论对所有问题的判断都应该建立在法律的底线之上,有了这一底线我们才有对话的可能。倪海清出身农民,没有行医资格。十多年前偶得秘方,研制治晚期癌症的中草药,救治数百名晚期癌症病人。目前官方无法证明其无效,反而有不少癌症病人要求出庭证明该假药有疗效。4月8日,倪海清因生产、销售假药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。
看完报道,就知道这次法律和司法机关又要挨骂了。果不其然,报道一出,网上近万跟帖几乎是众口一词,认为“法律不公”,“倪海清无罪”。倪海清有罪无罪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再说,报道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,销售未经医药管理部门审批的药品已经构成了犯罪。而量刑问题倒是值得说一说,因为刑法修正案(八)对生产、销售假药罪规定了三年以下、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以及十年以上三个处罚级别,量刑的轻重应该根据犯罪的主观恶性、社会危害性等具体情节来判断,不能一律顶格重判。当然,此案尚未终审,而且新闻报道也没有还原审判过程,刑期是否合理还不好说,但是一些基本的法律问题已经清楚了,如果舆论连这些基本的问题都不能达成共识,还在争来争去,那事情就复杂了。
我们知道,当前中国的舆论场上争论已经常态化,谁想要一言九鼎、一锤定音基本可以归入很傻很天真之列。但关键是我们的舆论都在争论什么?以上面的案子为例,如果我们在争论倪海清刑期的长短轻重,那是有道理的,但如果在罪与非罪上再去争论那就太离谱了。争论是对话而不是说话,目的是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麻烦。而要实现对话就必须有一个平台,这个平台就是基本的社会价值判断和共识。谈倪海清“假药”案的平台就是法律规定,如果舆论试图否认法律规定来谈这个案件,那就像两个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人坐在一起交流一样,鸡同鸭讲,话不投机。
法律是我们这个社会的底线,舆论对所有问题的判断都应该建立在法律的底线之上,有了这一底线我们才有对话的可能。可是现在很多对倪海清案的争论都是在绕着这一底线走,我跟你讲法律你跟我讲疗效,我跟你讲疗效你跟我讲人情,我跟你讲人情你又跟我讲药品审批程序,总之是王顾左右、绕来绕去,一个简单的法律问题最后就进入了一个无比复杂的社会问题怪圈。了解中国国情的人都知道,一旦一件事情变成了社会问题那就成了一个死结,基本无解,所以最后发现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,什么事情也干不了。
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复杂化,矛盾扩大化的舆论倾向呢?原因很多,但有一个原因值得一提,那就是简单的站队思维。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有一句“名言”,他说“在鸡蛋和石头之间,我永远站在鸡蛋的立场上”,这句“名言”为当前中国舆论的站队思维提供了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,很多人都喜欢拿这句话来说事,好像这句话是一个天然的道义屏障。但是我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语句,它的表达并不理性,一个有思想、有理智的人应该永远站在法律和正义的立场上而不是“鸡蛋”的立场上。
倪海清是一个癌症患者,他在治疗自己病症的同时也帮助了很多人,但他没有能力去跑药品审批批文,与那些权力部门相比,他肯定是“鸡蛋”。但这并不能说,因为他是“鸡蛋”,所以舆论就可以为他的违法犯罪行为开脱,或者说“鸡蛋”违法犯罪都是“石头”的过错。如果这样的话舆论自己就会陷入双重标准,一方面我们要求司法机关公平公正依法办案；另一方面我们又要求司法机关因为“鸡蛋”而预设立场。
倪海清销售“假药”的确有很多值得同情的理由,也有很多是制度的原因,但这些都没有改变一个基本的事实,他已经触犯了法律,这是我们谈论这个问题的起点,承认了这一点我们再谈刑期、再谈理由才有基础。
